清晨，一束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打在了司懿的脸上，一颗豆子大的光斑映在颊侧。许是窗外的枝影摇曳，映进屋内地板上一只孤廖的残影。一曲《Lemon》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十三，我这有一份文件发你邮箱里了。并不着急用，明早九点将译稿发给我就行。辛苦！”

“嗯。”回复完就挂断电话，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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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懿睁眼清醒了足足一分钟 ，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进来，司懿感觉到周身暖意，心头积压的不明情绪也驱走了大半。又是新的一天。

简单一顿早餐过后，打开电脑，果然看到邮箱里躺着一份文件，法文的。大致看看，是一份公司之间的贸易文件，大概内容记在心里。合上笔电。

穿衣，戴上围巾，拿上笔电，出门。

稀稀疏疏的雪飘然落下，有一粒细细的雪花落在肩头时，司懿有些恍然，冬天了，好快。不禁感慨时间就在指尖偷偷溜走了，带给人们重重回忆，却从来没让人们遗忘什么。时间很好，时间也是最不好的。

恍惚间，眉间落了一瓣晶莹，融化了，凉凉的，沁入眉骨。

踱着蜗牛的步子，慢吞吞地走进离家不远的咖啡厅，咖啡的香气萦绕。早上七点，时间还早，此时咖啡厅里人尚少，司懿径直走进最内侧，在靠窗的位置落了座。

“先生，一杯意式浓缩？”一位男服务生上前。那语气像是一个陈述句。

“嗯。”司懿没有抬头，只清淡地应一声。

打开笔电，着手开始祁衡的文件翻译工作。安排的工作并不是很重，翻译的材料也不需要自己去找。可以说，白辰所有的活都是祁衡找的，白辰只负责翻译。这就是所谓“躺着赚钱”吧。

咖啡厅里优雅宁和的轻音乐和安静的氛围是司懿选择咖啡厅工作的原因。这次祁衡给的文件里，专业词很多，译起来不是那么顺。

拿起桌前的咖啡，入口的苦涩冲刷掉那股不顺的气，又尝了一口，隐隐有以前所没有的甘甜。恩？似乎味道有些不一样。放下杯子，发现杯子上的logo是一只坐在一轮弯月仰望星空的小猫咪。Logo变了。

雪下了一会儿，似乎怠惰了，太阳就羞羞脸地露出了小脑袋。

冬日里的阳光并不像夏日那样炙热烘烤，暖洋洋的，有独特的慵懒味道。轻暖的日光照拂着窗前工作的人，格外好看。

查找准备资料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周末，这个时间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司懿起身准备离开。

一位服务生没注意到司懿的动作，一不注意撞到一起，滚烫的咖啡一滴不落地倒在了洁白的大衣上，褐色的咖啡在大衣上开出了花。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服务生一见闯了祸，不停地道着歉，话语中有着些许紧张。

“没事。”司懿看见女生着急拿着纸巾想擦一下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季南听见这边有声响，赶紧赶过来，看了这情状，知道个大概。

“先生，对不起，这是我们的失误。”不急不慢道，“我是这里的店长，季南”

“先生，她是新来的，毛手毛脚的，请您别生气。”

季南先是诚恳地道歉，“您的衣服也脏了，您的大衣由本店负责清洗，若您不嫌弃，您可以先穿我的。干洗后，给您送过去。”提出建议时温和不咄咄逼人，让司懿有些糟糕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

“嗯。”司懿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他不喜欢麻烦，眼下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请到前台留下您的联系方式。”季南也没想到顾客这么好说话，没有呵斥服务生，没有吵闹，安静有点茫然。

季南又看了一眼的惨不忍睹的大衣，又看了一眼白辰那张平静无比的脸。看不出一丝恼怒与不耐。

脾气温和，身上有种书卷气。季南如是想。

司懿留下联系方式之后，就离开了。

司懿。季南咀嚼着这两个字，他的字就如其人，隽秀挺拔。季南想起刚港司懿接衣服时清淡的眉眼，真俊秀的一个男孩。

女生常写在本子上的那句：陌上人如玉。大抵就是白辰这样的。不过这个男孩略沉默寡言，对话之间就一个字，还是个嗯。

“店长，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服务生低着头道歉，上班第一天就闯祸了。店长不会把她炒鱿鱼吧。“店长，大衣交给我吧，我去干洗。”

“没事，这次你是刚来，下次注意就行，不能再这样莽撞。”季南温和地拍拍女生的肩，没有过分斥责。

大衣并没有交给服务生处理，其实本不用季南清洗的。

“店长，你知道那个人是咱们以前店的常客了，每次来都点一杯意式浓缩，也不换，一坐就是半天。”

给司懿送去咖啡的男服务生李沐已经在这个咖啡店一年了，知道司懿是这个店里的常客。

“哦？是么。”季南一个月前买下了这个店，因为上一个店主经营不善，赔了本，想卖掉这个店。之后刚三十的季南就成为了这个店的店主，并未辞去老员工，原班人马都在，又招了两个新的服务生。他需要重新熟悉这个店，老员工对这个店比较熟悉。况且在这大城市想再短时间内找份工作并不容易。

“我怎么没有见过他？”

“因为他平常都是早上来，而且人多的时候就走了，店长你早上就出去办事了，所以没见过。”李沐解释道。

因为新上任，他一大早就去联系咖啡豆，器材之类的事宜，通常下午才能来一趟店里。

季南手指摩挲了指尖下的名字，刚劲有力，指尖下清晰的凹凸感。不知道想些什么。

晚上将原文翻完，再核对一遍，便将译稿发给祁衡的邮箱里。合上笔电，抬头，咖啡厅店长的大衣还在沙发上。那个店长不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女人吗，怎么变成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了。

司懿搬进这个小区已经半年有余了，平时办公与否都会去那坐坐，他喜静，晨时的风景与人，都是安静的，这样的环境总能带给白辰最好的状态。

自己无事可做，顺手将那件大衣熨烫了一遍，挂好。不为别的，基本礼貌而已，将别人衣服穿了，让别人冻着，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事情也好看点。

翌日，吃好早餐，正坐在木椅上看法文杂志的司懿接到了陌生电话。

“您好，是司懿先生吗？我是咖啡店的店长季南。昨天的事很抱歉。我现在在华庭花园大门处，请问现在您方便见个面吗？”

季南的声线很低，略感磁性，低沉不失温柔，是那种很舒服的声音。

“好。”挂断电话，穿一件羊绒毛衣，拿起那件熨好的大衣出了门。

五分钟后，季南就看见远远一个纤瘦的人影，白色高领羊绒毛衣，黑色灯芯绒裤，手里抱着一件大衣。季南忍不住心底对比了一下。面前的人如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年，与昨日生人勿近的清冷模样大不一样。

“你好。”两人差不多高，季南比司懿稍高一点。季南看着白辰的眼睛，与装扮显示出来的少年气不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的表达。

即使如此，司懿的眼睛依旧漂亮，是那种万千世界都在那双眼睛的那种美丽。

“你好。”依旧是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回复。

“这是您的衣服。寒冬将至，穿这么少可能会生病，把大衣穿上吧。”季南不知道脑子里想的什么，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就已经把大衣递过去了。

“谢谢。”司懿有些诧异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不过还是礼貌地说声谢谢。

“这是你的衣服。”言罢，便把怀里的衣服递给季南。季南接过，衣服没有褶皱，显然是有被精心熨过的。

“先生，不知现在您是否有时间，可否去我们店里小坐一会儿？”季南生怕他拒绝，又补充说“因为我刚任店长，所以想做一些服务反馈。”季南一副很认真的求教样子。

“嗯。”司懿刚想拒绝，但人已经被季南半推半就带到了店里。

司懿立在门口，抬头。追寻，果然名字换了。名字旁是那只白白胖胖的猫咪，坐在一轮弯月上，仰望着头顶的那片浩瀚星空。

追寻什么呢？金钱？爱情？还是梦想？司懿忍不住心底暗嘲了几句。

依旧是昨天一样的位置。

司懿额前的碎发让他的气息也变得温柔了许多，不似高岭之花那般，让人难以靠近。清淡的眉眼在咖啡的香气中也软化下来，细长的手指轻轻搅动着汤匙。

“我叫季南，是这家店的店长，就当交个朋友认识一下。”

“我是司懿，就在附近住，是个社会闲散人员。”

或许是气氛刚好，司懿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社会闲散人员？”季南对于这种介绍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些好笑。

“那请问这位社会闲散人员对本店的咖啡有什么建议吗？”

司懿一直搅动汤匙，头微低，季南可以看见白辰卷翘的睫毛，像蝶翅。一个男生，睫毛却过分好看。

“Espresso，入口苦涩，有一种浓稠绵密的口感。贵店的意式缺了点口感。”司懿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自己的说法合不合适。

“不过，似乎比以往多了一丝甘甜，而且并没有夺走咖啡最根本的味道。”

“你似乎对咖啡很有了解，那其他的咖啡呢？美式、蓝山？”

“不，我只尝过意式这一种，没有试过其他的咖啡，所以不了解。”确实，白辰只喝过这一种，对其他的咖啡一无所知。

这确实是真的，李沐有一次问他要不要换种样式的咖啡尝尝，白辰也没有换，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单纯地不想换。

“あの日の悲しみさえ，あの日の苦しみさえ，そのすべてを愛してた，あなたとともに。。。。。。”司懿一看是祁衡。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嗯，好。”

“十三，这边有个新材料，帮帮忙。今天晚上七点。”祁衡那边有些吵，估计又有要忙的事情，交代完就挂了。

“抱歉，我有些事情。先回去了。”

“没事，有时间下次再聊。”

“嗯。”简洁。

季南不知是敷衍客套，还是认真对待那还没有的“下一次”。